1章
1章
朝尧第一次遇到余尽欢的时候是在海宁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餐厅vip休息室。 他推门而入，对方正怀抱一只雪白的小型犬马尔济斯跟他迎面走来，朝尧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只狗让他想起韩晓大学时期养的那只比熊。 擦肩而过时他微微别过脸，抬起手背象征性掩了掩口鼻，对方的注意力从他的俊美的脸转移到了他嫌弃的神态，因着怀里的小狗，瞬间对这位迎面走来的未知名帅哥好感全无，默默翻了个白眼，把怀里的狗子护得更深。 朝尧快步越过她，走向角落的卡座，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和两声犬吠。 朝尧落座，对面坐着久等的周群和李明翰。他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是刚刚那个抱着狗的女生和推门进来的侍应生跌倒在地，咖啡撒在了狗身上，侍应生连忙起身去扶对方，一边不断道歉一边从空桌上拿过来餐巾纸给狗擦咖啡。 朝尧转回头，有些无语的看着对面两个看戏的大男人，敲了敲桌子，周群和李明翰才收回目光。 朝尧单刀直入，把文件扔在桌面：“跟余芳海聊过了，有机会，但机会不大。” 李明翰神色严肃，拿起手边的文件翻开：“什么意思？” 周群还在不住地转头看向门口的女生，她正在跟匆匆赶来的经理抱怨，刚刚撞到她的侍应生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不停鞠躬道歉。 朝尧哼笑：“吊着聚科呗。” 李明翰看到其中一条拟定协议不由皱眉：“余芳海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控股？！” 周群听到关键词立刻转回头扒着李明翰的肩膀伸头看他手中的文件：“什么什么？什么控股？” 朝尧无奈叹了口气：“我他妈早说了余芳海没正眼瞧过我，这老东西不可能让我好过…”他回想起大学时期朝敬年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斥责，说他给自己老脸丢干净了，淡然一哂。 李明翰怔怔地放下文件：“还有谈的余地吗？” 朝尧：“当然有啊。”不然他现在会这么淡定，“不是跟你说了，有机会但机会不大。” 周群听不懂一点：“余芳海到底怎么想的？” 李明翰嫌弃地看着周群：“这你都看不明白？耗着聚科等聚科松口想占便宜呢。” 周群瞪大眼睛：“我cao明恒那么大的集团余芳海至于吃聚科这口蚊子rou吗？真是无商不jian这老不死的！” 朝尧笑了，因为周群终于开始跟着自己骂余芳海老不死。 周群：“那现在怎么办？” 朝尧安抚两人：“余芳海无非想占个便宜，继续聊呗。又没说死，下周不就是明恒的座谈峰会吗？拉不到明恒大不了我回家找我家那位老爷子。” 朝尧也想开了，主动放弃战略高地是绝对的愚蠢，虽然他是真不想伸手问家里要钱。毕竟要完钱之后只能装孙子了，他还怎么跟朝敬年硬气？ 哎，不过他也有说动余芳海的机会，余芳海为什么愿意跟他谈不就是看中聚科了吗？余芳海都能舍得下老脸要跟他这个小年轻占便宜，朝尧还有什么舍不下脸的，而且要是被朝敬年知道这事，还指不定怎么洋洋得意夸他是个好大孙呢。 李明翰是不了解朝尧家里具体情况的，听他这么说心安了几分，周群嘬着嘴眨巴眼睛看着朝尧，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欺身凑到桌子中间，主动岔开话题：“欸，知道刚刚那女的谁吗？” 李明翰懒得听，周群这货最八卦了，朝尧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周群口中说的“那女的”指谁。 他转头看向休息室门口，“那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新进来的穿着制服的男生正在清洁门口的地板。 周群不给两人插话的机会：“余芳海的孙女！余尽欢！” 李明翰难得来的兴趣似的看向周群：“余芳海孙女？” 周群目光烁烁：“准确来说，余琴女儿。” 一说余琴朝尧想起来了，确实高中跟着朝敬年在明恒周年晚宴上见过。 李明翰：“豁！那这大小姐够败家呀。” 李明翰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层休息厅需要在这个餐厅年消费达到八百八十八万才能拿到位置。 至于他们三个怎么能进来，纯粹是因为蹭朝尧的光进来的——餐厅股东之一是朝尧亲舅舅李慧松，朝尧毕业回海宁后李慧松就给他办了这个vip，美名其曰支持外甥创业。不过朝尧一直没来过这里的休息室，他只是偶尔拉人脉请客吃饭会到这家餐厅。直到李明翰和周群知道他有vip，然后这层免费服务的豪华休息室就成了三人的聚点，按周群话来说，有便宜不占那不王八蛋吗？ 没占过便宜的朝尧：…… 朝尧没兴趣跟两个大老爷们聚在一起八卦女生，起身就要离开：“我先走了。” 周群“欸欸欸！”地叫唤着，抓住朝尧，朝尧不解地看向他，周群道：“我还没说完呢。” 朝尧：“说谁？” 周群笑的一脸猥琐：“余芳海孙女啊。” 朝尧想都没想给周群爪子拍开，拿着文件转身走了，门口的侍应生提前帮他推开门，朝尧大步迈出，没回头看一眼。 周群看着他背影跟李明翰吐槽：“走得真着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急着去找他初恋女友呢！” 李明翰：“唐意映？” 周群：“昂！她回来了，你不知道啊？” 李明翰摇头，他又不是周群这个八卦记者外编人员他怎么会知道？ 但李明翰还是好奇：“她回来追朝尧？” 周群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哎呀！你怎么这点敏感度都没有，朝尧嫌弃成那样，那唐意映能上赶着吗？况且朝尧喜欢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明翰点点头，也准备起身，周群转而抓住李明翰：“你别跟我说你也没兴趣？你都没听我说呢！” 李明翰冷漠抽出手：“我确实没兴趣。” 周群呆滞地看着李明翰离开的背影，半晌锤着桌面愤愤道：“一群冷漠的人！薄情寡义的人……犯罪嫌疑人！” 明恒对外开放的座谈峰会本质上就是各家拉投资，买进潜力股、扩展人脉的利益交流活动，这类活动朝尧一般不出席。 说难听点，他这种长相外貌在中年男人堆里经常被排挤甚至歧视，这点在聚科刚起步的时候朝尧就明显察觉到了，纵使他再巧舌如簧，把握着资源的老男人的固执偏见轻视和刚愎自用不是他能轻易改变的，对朝尧来说也是人生第一次吃到外貌黑利了。 因此一般都是李明翰带着十分上赶着并且热衷于此的周群出面，朝尧后方坐镇。但这次聚科跟明恒的投资一直都是朝尧在推进，所以朝尧才又从衣柜里翻出八百年没穿的西装，来跟余芳海比谁脸皮更厚了。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周群平时再怎么不着调，西装上身乍一看可不就是疏朗干净的青年才俊。 至于朝尧，剑眉星目，鼻挺唇红，身量又高，肩宽腿长的，平时穿得休闲还好，帅则帅矣，至少不sao包，看着舒服。西装上身后，朝尧在社交场合又习惯挂着笑脸，周群心想跟个出来卖的头牌鸭王似的，坐在一群中年叔叔中间不像是来谈生意的，像来站台的明星，但是他可不敢说出来，朝尧能笑着把他整死。 这次明恒的交流会明面上是余琴坐镇，明恒的大股东一群老狐狸都知道余芳海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自然是跟着余芳海的步伐，在白天的座谈会上明里暗里阴阳恐吓聚科，周群沉不住气差点撕破脸皮，余琴没想到聚科来的人这么年轻气性，但是也不想打乱老爹的算盘，出面给了两句台阶，朝尧笑着顺台阶而下打圆场。 周群不是没跟李明翰出来过，知道怎么说场面话，但是像明恒这样高傲不尊重人的东道主还是第一次见，话里话外的看不起聚科，说得像投一块钱能赔十块钱。周群没忍住跟着阴阳回去，对方反而更尖锐地点聚科，朝尧知道这倒不是因为余芳海看不上自己，也不是在座的针对他这个小白脸，只是这天下熙攘，皆为利往，但凡是对自己阵营有利的，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周群站在露台边恨恨得锤向围栏，金属栏杆发出微弱的鸣响。 “妈的一群老不死的！自家二十岁出头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喝嫖赌享乐呢！怎么有脸看不起二十岁小伙子顶起来的聚科！我说难听点，往前数二十年，他明恒算个吊毛！往后数二十年明恒还在不在都不知道！” 朝尧站一边仿佛事不关己，垂着眼眸，手指在屏幕键盘上快速滑动，不知道在发什么消息。 周群回头看朝尧，越看越生气，他还不如跟李明翰一起出来呢！至少李明翰会跟着自己一起骂里面那群半截埋了黄土的！ 朝尧按灭屏幕收起手机，抬起脸眼里竟然还带着一丝笑。他走到露台边拍了拍周群，象征性地安慰了两句：“行了别生气了，没什么意义。” 周群抖开肩上朝尧的手：“说得倒是轻松！”明恒那群人贬低聚科、自己给聚科说话的时候他朝尧在哪呢？！ 朝尧内心微微不耐烦，这货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李明翰是怎么带他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人之常情，周群毕竟人生第一次创业对聚科有特殊感情，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不能要求孩子被打脸了还要人家家长笑着。 朝尧今天心情好，难得赏了点耐心给周群：“这还只是嘴上的便宜，就算让他们占了两分又能损失几毛钱？重要的是实际利益，这么急着踩聚科不就说明他们怕占不到实际便宜？” 周群一想也是，妈的老子今天就是奔着不让你们我们聚科占实际便宜来的，忍你们一群老不死的一次！ 倒不是朝尧给周群开空头支票，余琴的态度很明显代表余芳海还是想吃聚科这块rou的，那朝尧心里就有底。 退一万步说，哪怕最后回家求爷爷告奶奶厚脸皮拉自家投资都他不会给余芳海打劫聚科的机会。 废话，被自家人控股总比被余芳海控股强，朝尧又不是蠢，要是不他跟家里闹翻了哪轮得到明恒的那群猪来指点聚科？ 再说那余芳海能不知道自己有朝家这条后路吗？目前这个局面无非就是余芳海想让控股聚科的可能性变得大一些，斡旋其中来尽可能地抢夺更多好处，一旦利益失衡朝尧宁愿回家认怂也不接受明恒的控股。 表面是聚科求着明恒给投资，实际上还是余芳海在算计朝尧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而余芳海一旦觉得朝尧给出的最终底线不符合目标，或者他就是看朝尧不顺眼，明恒家大业大不差你聚科一个，就算以后聚科起来了我明恒也是不惧你的，那就告吹。 但做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毕竟谁会嫌弃钱多，谁会嫌弃敌人少？ 余芳海这老不死的拿乔到这个时候，逼也装的差不多了。 投资死对头孙子创业公司不丢人，您老可就安心地给聚科的送来1.8亿，安心地当这块垫脚石吧。 朝尧远眺城市夜色，晚宴就要开始了。